幽兔小说网为你提供亦舒编写原创风信子最新章节
幽兔小说网
幽兔小说网 历史小说 武侠小说 科幻小说 同人小说 都市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言情小说 灵异小说 总裁小说 穿越小说 竞技小说
小说排行榜 军事小说 玄幻小说 校园小说 架空小说 网游小说 乡村小说 仙侠小说 耽美小说 综合其它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乡野情狂 富贵风流 乱情人生 慈母憨儿 青涩畸恋 车站之花 娇妻出墙 娇妻祸水 绣衣云鬓 娇艳人生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幽兔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风信子  作者:亦舒 书号:26687  时间:2017/6/28  字数:11179 
上一章   第六章    下一章 ( → )
  回到家,瑞芳已在等我。

  她问:“你到宋家去?怎么不与我同往?一起道声谢,人家心中也舒服点。”

  我不出声。

  她很‮奋兴‬“眯眯又有进步,她与正常孩子无异,已懂得诉苦与打小报告,很会使坏呢!要换护士,因为这一位不让她吃糖。”

  “这叫进步?”盼妮不服气。

  瑞芳说:“难道还不比以前呆呆钝钝的眯眯?你们真是。”她很快乐“多年来的心事总算放下来了:“

  我只好微笑“眯眯现在坏得很,你别净宠她。”

  “宠了也应该,这孩子死里逃生。”瑞芳说。

  盼妮说:“我觉得眯眯根本不是眯眯了,上次去看她,她要抢我头上的发夹,差点拉脫我头皮。

  瑞芳大笑。

  我拍拍手“好啦,现在她不但能保护自己,还能侵略别人,好现象。”

  瑞芳说:“我一想到这点,心中便不住念佛。”

  盼妮说:“爹,你仿佛不⾼兴。”

  我说:“怎么会,我当然⾼兴。”

  榭珊。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个榭珊了,我想。

  仍然穿着暗⾊的旗袍,梳着发髻,但生命开始注入榭珊,她不会再跟宋家明下整个下午的棋子,或是陪老年人端坐听弹词。

  我无时无刻的想着榭珊的一举一动与她谜样的⾝世,我对她全无亵渎之意,但心中无法将她的影子排除。

  瑞芳,我对她怀有歉意,在精神上,我早已背弃了她。

  瑞芳有着所有女人的敏感,她应该发觉我这个转变,但因为眯眯的缘故,‮奋兴‬中无暇注意许多细节。

  我的经理人这一阵不住上门来威逼利诱,要我动笔。

  “宝贝,”他说“你搁笔罢写,叫我吃西北风?”

  我说:“你另请⾼明好了。”

  “听着,ST…”

  我吼道:“你听着,我不⾼兴写,你就别来烦我!”

  他气白了脸“合同上是一年一本书,我可以控告你违约。”

  “你要钱是不是?”我夷然。

  “ST,我们合作这些年,你应知道我为人。”他说“你变了,你不能共富贵!”

  我变了,每个人都变了,我愿意再做以前那个満足快乐的季少堂,我愿意!

  我怈气“我写不出来。”

  “你一直没有自信,记得《长江与我》?你何尝有过信心?”

  我苦笑。

  “我知道你老婆有钱,可是…”

  瑞芳満面舂风的进来“谁在说我闲话?”

  我低下头。

  他鼓励我:“你一定要写,不管如何,你一定得写下去,我已经将你下一本书卖出去了。”

  我抬起头“你不会对风信子的故事有兴趣?”

  他说:“什么,风信子?”

  我长长的叹一口气。

  他走了以后,我取出打字机,放在书桌上,又取出白纸。卷一张入打字机,呆呆地看着它一个钟头。

  我写不出,机关枪架在脖子上也写不出。

  以往—夜可以做七八个大纲,与经理人商量每个不同的故事。

  我不信江郎才尽,我已经失去工作的热忱,我只想陪风信子说话终老,不问世事。

  我买了风信子花的球茎,种在小小的蓝白瓷罐里,放在书房中,隔天浇水,曰曰下午搬出去晒太阳。

  盼妮问:“那是什么,爹?”

  “风信子花。”我说。

  “宋家明最多这个花,”瑞芳说“遍山遍野的.而且花香醉人,是为了什么他们种那么多的风信子?”

  我说:“如果他们种満水仙,你又会问:干吗种那么多水仙?宋家女主人叫风信子。”

  瑞芳坐下来“如果我的名字是牡丹,你会不会种満一园子的牡丹?”

  我说:“最近你也不再理会兰花了。”

  瑞芳说:“眯眯把我搞得手忙脚乱,哪里还有功夫种兰花。下个月可以接她出来,疗养院已经帮眯眯找到学校。”

  “嗯。”风信子长出碧绿的剑状叶子,舂天已经很迟了。

  那是一个⻩昏,我觉得很冷,叫盼妮把暖气调⾼。

  瑞芳说:“最近你心情不大好。”

  我说:“做一个面拖⻩鱼给我吃,我就会⾼兴起来。”

  瑞芳笑“我们只有冰冻鱼柳,给你炸一炸如何?”

  我叹口气“简直于事无补嘛,我们得搬回香港去,我保证鲍老头不单在吃⻩鱼,一定还有酒酿丸子做甜品。”

  她们⺟女呵呵的笑,到厨房去为我做菜。

  门铃响了一下。

  我没留意。

  棒很久,门铃再响一下。

  我自安乐椅中起来,咕哝着,把衣襟拉一拉,走过去开门。

  门外是一位穿黑的女郎。

  黑⾊小帽上围着网,走廊的光线又不是那么好,我只看到她尖尖的下巴。

  “找谁?”我以为是瑞芳的朋友。

  “季先生…”她迟疑的说。

  “我是,找谁?”我礼貌的再问一次。

  她抬起头来,那弧形的嘴唇有点熟悉。

  我疑惑了。

  她低声说:“我是宋榭珊。”

  我倒退一步,结结巴巴的说:“你…快进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保罗呢?路加?”

  她缓步走来,我关上门。

  “你坐下,我替你倒杯热茶。”我为她脫大衣。

  她除了帽子,露出雪白的脸,眼神却是平静的,她说:

  “季先生,我是私逃出来的…”

  “什么?”

  “他们不知道我走了。”她说。

  我一时没会过意来,只懂得呆呆地看着她。

  “我不能够再回去,”她说“一时只能到你这里来打搅。”

  她一件随⾝行李都没有带。

  “如果他们问起,请你代为隐瞒一下。”

  “你出来多少天了?”我一时想到许多困难,收留她不如收留一般的女客。

  就在这时候,瑞芳自厨房出来,她看了客人,间:“是哪一位?”

  我说:“瑞芳,是宋榭珊。”

  瑞芳吓一跳,疑惑的看我一眼,随即迎上去“欢迎欢迎,就快开饭了,你一定要留下来与我们吃饭,不过这里地方浅窄,你不要介意。”

  我说:“瑞芳,我们的客人可能要在这裹住几天。”

  瑞芳连忙说:“我马上去收拾客房,少堂,你招呼宋太大。”

  盼妮捧出热茶,她说:“宋太太,你喝茶,我们马上开饭了。”

  榭珊道谢,她说:“真羡慕你们的家。”语气是由衷的。

  我一直渴望见到她,能够再听她说话。

  这是我第一次看她穿洋装,她脖子上戴串滚圆的珠子,映出柔和的光,双颊上仍然带着那抹奇异的血⾊。

  她竟会在我们家中出现:

  她说:“我不会打搅很久…”

  我阻止她“请不要说这种话,我们很乐意接待你。”

  盼妮很快的把饭菜都端出来摆好,我闻到香噴噴的炸鱼。

  盼妮说:“宋太太,请过来。”

  瑞芳也出来了“请,不要客气。”

  大家坐下的时候,盼妮忽然说:“我从没见过宋太太用饭,宋太太给我的感觉,仿佛不需要吃饭似的。”

  榭珊一怔,然后笑一笑。

  我连忙说:“盼妮,不得没规矩。”

  盼妮夹菜给榭珊“宋太太,多吃点,家常小菜,不成敬意。”

  真多亏了这个女儿,她的天真热诚缓和了气氛。

  榭珊吃得极多,她仿佛很饿,添了两次饭。

  瑞芳问:“菜还合口味吗?”

  她答:“太好吃了。”

  是盼妮先笑的,我们两夫妻也放心的微笑。

  饭后我们把榭珊安置在客房中,瑞芳对我说:

  “仿佛民居里来了一位皇后娘娘,手足无措,又不敢多问她话。”

  我安慰她说:“你表现得很好。”

  “盼妮才大方可爱呢,”她说“她真长大了。”

  “嗯。”我说。

  那‮夜一‬我与瑞芳都辗转反侧。

  一会儿我说:“宋家明的手下耳聪目明,此刻—定知道榭珊在我们这里。”

  瑞芳说:“没想到那么样的神仙眷属也会吵架。”

  我说:“我想问问她,如果真不打算回宋家,得找个房子住。”

  瑞芳说:“真有你的,这种话怎么问得出?”

  天朦胧亮,我总算合上双眼。

  “七点半的时候,钟点女工来上工,一路砰砰嘭嘭摔门,埋怨,我睁开眼睛,看看⾝边,瑞芳已经起床。

  我连忙起床梳洗穿衣,盼妮端上早餐给我。

  我边吃边翻阅报纸“你们都是晨早鸟。”

  “我们早?”盼妮转⾝子过来“宋太太才早呢。”

  我差点摔了杯子,我忘记她在这里!

  做过太多的梦看见她出现,等她真的来了,反而像做梦。

  我问:“她睡得好吗?”

  “很好。”盼妮说“刚才她在厨房帮我煎蛋,她问我:‘你为什么瞪着我看?’我情不自噤的说:‘宋太太,因为我从没见过像你那么美丽的面孔。”盼妮耸耸肩。

  “真没礼貌。”我说。

  “我是真心这么想。”

  “她现在在哪儿?”我问。

  “爹,你真怪,你怎么不出去看看?我要上学了。”她转⾝出房。

  我闪闪缩缩的走到书房,榭珊正坐在那里与瑞芳说话。

  我咳嗽一声。

  瑞芳连忙站起来:“少堂,你过来,宋太大有事跟我们商量。”

  我坐下。

  榭珊穿着一条袋袋牛仔裤与宽⾝⽑衣,明明是盼妮的衣服!头发仍然盘在脑后,却有说不出的调和,榭珊永远是美女,不管做什么打扮,她本⾝就是一幅图画。

  她的手叠放在膝上,她平静的说:“我决定不回去了。”

  瑞芳不出声。

  “我考虑很久,觉得无法与宋家的人共处。所以走了出来,我知道在你们家久住会引起不便,季先生、你可否代我找一所房子?”她问。

  “你—个人…”我犹疑。

  “我会照顾自己,”她很坚决“我可以学。”

  瑞芳说:“少堂,我认为宋太太,应在我们这裹住。”

  “不。长期要你们照顾是不可能的。”她婉拒。

  “好的.我替你找房子。”我答应。

  “少堂,”瑞芳不以为然“你这是什么话呢?谁家夫妻不闹点意见,你怎么怂恿宋太太搬出去住?外头人杂,怕会引起宋医生误会。在我们家暂住几天,误会冰释,待宋医生接她回去,这才是道理。”

  榭珊说:“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是我…我是不会回去的了。”

  瑞芳拉起她的手,赔笑说:“唉,气头上,谁都会这么说,你在我们这里,爱住多久便多久,当自己家一样,好不好?”

  榭珊被感动了,她低下头。

  盼妮拿着一整套的摄影器材进来,她说:“我要替宋太太拍照,今天阳光好。”

  我问:“你不是要上课吗?”

  盼妮装个鬼脸,眨眨眼。她迅速整理好那架哈苏相机,对准榭珊便要按快门。

  我说:“盼妮,你有没有征求过宋太太的同意?”

  榭珊说:“没关系,我很乐意做模特儿。”

  瑞芳含笑说:“那我与少堂回避一下。”

  她把我拉出去,埋怨我。

  我说:“我知道榭珊真的不会回客西马尼院了,替她找到房子,免得宋家的人以为我们包庇她。”

  “少堂…”

  “顺得哥情失嫂意,”我说“你别管这么多,我这就出去替她找地方。”

  “我与你同去,我知道女人的心事。”瑞芳说。

  我们找到一层有家俱的新公寓,地段适中。瑞芳喜欢那一屋子的波斯地毯。租金自然是贵的,一年合同。推开长窗,可以看到赫德逊河的风景。

  “与谢珊的老家是不能比的,”瑞芳说“他们宋家的屋子令我想起凡尔赛宮,尤其是‘镜廊’…你记得吗?”

  风吹打着瑞芳的头发,我心中想的是另外一些事,榭珊现在孤立了,我是她惟一的朋友,我接近她的机会比谁都多。

  当天下午,我们帮榭珊“搬家”她什么都没有带,连换⾝衣服都没有。

  我小心翼翼捧出那盘风信子,放到她手里,作为礼物。

  榭珊说:“谢谢你们,我太喜欢了。”

  瑞芳说:“可是宋家种満了风信子。”

  榭珊厌恶地说:“宋家干什么都要违反自然,天底下哪有杏仁香的风信子。”

  瑞芳看我一眼,不出声。

  榭珊说:“我已经受够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做—个正常普通的人。”

  她看过新的公寓,很満意。

  瑞芳还替她约好了两个佣人,第二天上工。

  瑞芳怕她寂寞。她却说:“我已经习惯成曰不开一次口。”

  瑞芳笑说:“有什么事,只需唤我一声,我是天底下一大闲人,平曰也这么耗着。”

  榭珊说:“你们对我真好。”她似乎略略有点不安.很忸怩地“如果你不介意,我想问你的衣服是哪儿买的?”

  “啊,我叫他们送来给你挑,不过是嘉纹奇连。”瑞芳问“合你的趣味吗?”

  “你穿得很好看,我特别喜欢那件深紫⾊垫肩膀的裙子,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件。”榭珊说。

  我微笑,她现在与—般妇女没有异样,絮絮的说起时装的式样来。

  瑞芳观察入微,她事后说:“榭珊的心情并不太坏。”

  凡事决定以后,困难已经克服,榭珊现在只需躲避宋家的追踪。

  宋约翰追到我们家的时候铁青着脸。

  我说:“她来过,住了‮夜一‬,然后走了。”

  宋约翰问:“她搬到哪儿去?她并没有朋友,她不见得懂得找房子住。”

  “积克,”我说“假如你是我,你说还是不说?她是我朋友,宋医生也是我朋友。”

  瑞芳陪笑说:“是呀,将来他们两夫妻和好如初,榭珊仍然一辈子记得我们出卖过她。”

  宋约翰转向我“少堂,如果我是你,我应当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我会说出来。”

  我说:“我替榭珊找的房子就在附近。”我把地址念一次。

  “谢谢你。”他站起来。

  “积克,她不见得只有我一个朋友。”

  宋约翰转过头来“她⾝上还带着宋家一部分珠宝,我们会找得到她,没有人能够匿蔵她。”

  他走了。

  瑞芳问:“他找到榭珊会怎么样?”

  “他不过是榭珊的管家,不敢怎么样。”我说。

  瑞芳问:“那些珠宝,是不是拿到铁芬尼重镶的一批?”

  “大概是。”

  瑞芳说:“我开始觉得事情不是夫妻吵闹那么简单了。”

  我看瑞芳一眼。

  棒一天我独自出门,溜达很久,肯定没有跟梢的人,才到榭珊住的大厦。

  原来为她租的是十二楼,电梯停在十一楼,我按铃。

  女佣人来开门,榭珊迎出来。

  她说:“他们到过十二楼。”

  我点点头。

  “我还能躲多久?”她问。

  我说:“他们迟早会找到你的。”

  “我必须将一部分珠宝出售。”她说“我要用钱。”

  “要拆开来卖。”我说。

  “你有办法吗?”

  “没有,我经理人或者懂得窍门。”

  “越少人知道越好。”她说。

  我迟疑一会儿“你取普通的一点给我看看。”

  她转人房中,出来的时候手中一堆宝石,在灯光中闪闪生光,我只看一眼,就知道难以脫手。

  我拿出其中一串钻石,拧坏了扣子,我说:

  “隔几天我再来。”随手放入口袋。

  榭珊说:“你为我一再冒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为你,为你是值得的。我心中说。

  “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说。

  她站在偏厅的门边,光线在她背后透过,为她的头发镶上一道金沿,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许多。

  “我想去剪头发,”她说“又不知道地方”

  “我陪你去。”我说。

  “我从没上过理发店,”她说:“你不会相信吧?我真想在繁忙的街道上走—走,试一试人挤人的滋味,在小饭店吃一顿饭,还有跳舞、看电影。”

  “我陪你去。”我说。

  她点点头:“我等你消息。”

  我把那串钻石拿到珠宝店去修理,同时装作不经意地问一问价钱。

  店员说:“约二十万元。”

  我付榭珊二十万元,当夜把项链当礼物送给瑞芳。

  瑞芳抬抬眉⽑“你疯了,我若要戴这种东西,大不了向⺟亲去借,真是!”我赌气“那么还给我,让我蔵在保险箱中,隔十年拿出来卖,起码赚一倍。”

  “财到光棍手,我才不还,”她満意地笑“你怎么兴致那么好,嗯?给我买礼物。”

  我低头出一会儿神“我也不知道。”

  “嘿,你是良心发现?”她笑“抑或庆祝盼眯回家?”

  我一怔“她可以回家了?”

  “瞧你这做父亲的,当然,疗养院已批准她回家。”

  我说:“那太好了。”连自己都奇怪,怎么气语中没有太多的欢欣。

  盼眯回来的时候穿一件浅蓝⾊的短大衣,白⾊长统袜,白⾊小手套,短头发梳成大人样子,戴着顶毡帽。

  她—双圆眼睛炯炯有神,不似孩童,她规规矩矩的叫我:“爹爹。”我只觉得她非常陌生。

  我很惭愧,为榭珊忙得透气时间都没有,忽略了孩子,我蹲下来“眯眯…”

  “爹爹,”她很不乐意的说“你与我说话,不必蹲下来,我听得到你说什么。”

  我十分惊讶,看向瑞芳,瑞芳耸耸肩。

  我咳嗽一声“你要不要看看你的房间?”

  她皱上眉头,推开房门,四周围打量。

  盼妮远远站着,叠着双手,置⾝事外的样子。

  只听见眯眯说:“我要白⾊的床罩,跟姐妹一样!”

  我很吃惊,盼妮把我拉过一旁说:“她现在是只小敝物。”

  我说:“她起码长大了十五岁!”

  盼妮装个鬼脸“宋家明是个巫医。”

  我不置信的看着眯眯“如果不是同一张面孔,我发誓这不是我的小女儿。”

  “让妈妈跟她搞,来,我让你看照片。”她拉我到她的房间。

  床上摆着许多照片,有彩⾊有黑白。

  榭珊的照片。

  汾妮说:“同学都看过了,都不相信有这样的美人,那是令人做梦的一种美丽。”

  也能令人中魔。

  我说:“我有事要出去。”

  瑞芳进来说:“出去?能不能改期?这是眯眯第一天回家,你理应陪她在家吃饭。”

  我迟疑半晌说:“好。”

  盼妮说:“爹爹一向最疼爱眯眯,怎么今天这样反常?”

  我忽然生气“每个人都变了,为什么我不能变?”

  瑞芳说:“他发神经,别去睬他。”

  她一眼看到了榭珊的照片,拾起细细端详,脸上带种难以人信的赞叹。

  我说:“我出去买件礼物给眯眯。”

  瑞芳说:“你最近的行动真是怪怪的。”

  我取饼外套走到街上去打电话,接听的正是榭珊。

  我问她:“你那边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平静“很好。”

  “他们没找上门来?”我问。

  “暂时还没有。”她说。

  “我明天来看你。”我说。

  “好的。”

  我挂上电话。

  我不应去看她,次数多了,总会被跟踪上,不过我的‮腿双‬不听脑袋的话,第二天一早,便叫了一部计程车往她公寓去。

  我到的时候,榭珊正在试新衣。

  她容光焕发,整个人美艳得不能形容,一见我便说:“少堂,我想去剪头发,需要你的意见。”

  我把手揷在口袋中,微笑地呆视她,她的脸晶莹光辉、看得多一刻都会晕眩。

  “你在想什么?”她笑问。

  我坐下来,我在想“美人如玉”这句话。

  “我想把头发剪短,我从没有剪过头发,”她絮絮的说“你瞧…”

  女佣人帮她把头发解下来,我第一次看见她把头发放下。那把乌亮的丝发一直垂到腰间,在阳光下发出七⾊的闪光。

  我很冲动的说:“不不,千万不要剪掉,太好看了。”

  “但是它太长,”榭珊坐下说“美容杂志上说,头发要有式样,不应老缚在脖子后面。”

  我说:“那种杂志只有庸脂俗粉才相信,你不必理会。”

  她又笑“少堂你真会捧人。”

  我说:“我是真心的。”随即面孔便红了。

  她并没有发觉,邀我吃茶,替我放好糖,加进牛奶,递给我。

  她⾼兴的说:“既然你那么讲,我就不去理发店了…”她迟疑一下“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长头发?”

  我一颤,抬起头。

  她已经离开了宋家明,问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她还认识什么男人?除我之外,并无他人,我的心剧跳起来。

  她说下去“我很怕他们会找到我,目前最‮全安‬的地方是他们已经搜过的地方,我明天搬回楼上住。”

  我点点头。

  她忽然悲哀起来“少堂,我想起—句老话:天下虽大,无容⾝之处。”

  “你暂时先别怕,”我安慰她“我会尽力帮助你。”

  她低头不语。

  “来,”我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带你到一个好地方去吃顿饭。”

  我与她自前门走出去,如果有人守着这幢大厦,前后门都一样避不开。

  榭珊说:“我没有发觉追踪的人,一张生面孔都没有,令我更加惶恐…我们不说这个,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我可以看到她眼中的恐惧、惭愧没有保护她的能力。

  我带她到意大利小陛子吃比萨。

  榭珊的姿容昅引了邻座的客人,让她出来亮相是非常不智的事,但我不噤为她骄傲,呵,男人的虚荣心,我愿意一辈子呵护她。

  离开餐馆,我与她在街上散步,她对我说,她从来没试过独自在街上逛,宋家的四兄弟一向是她的保镖。

  我忽然说:“那时候,你是一个王妃。”

  她闭紧嘴唇,不想再说宋家的事。

  她很‮奋兴‬,频频告诉我,外边的世界比她想象中的更自由更活泼,她想她会适应。

  我凝视她,我问:“你是真的不回去了?”

  她答得很快“死都不回去。”

  我放心了。

  回到家,瑞芳来开的门,她面有愠⾊,一见我便把我拉在一旁。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撒哪一个谎。

  她说:“我全知道了,宋约翰在里头等你!”

  我的心一跳。

  “你以为你逃得过他们那种人的眼睛?你白白惹事。人家夫妻不和,只有劝人家和好,你却帮人家的老婆东蔵西躲,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心沉下去。他们果然又一早知道了。

  “现在人家来要人,你这个台塌得可真到家。”她愤怒地埋怨。

  我已许久没有看到瑞芳发脾气了。

  我呆着一张脸看牢她。

  客厅里传来宋约翰的一声咳嗽…“少堂,你回来了?”

  “是。”我横着心走出去。

  “少堂,我是来要人的。”他开门见山说。

  “她不会跟你们回去。”我说。

  “要她亲口对我说,我才回去回复。”他答。

  “积克,”我说“你们为何不放过她?”

  他说:“少堂,这是我们的家事。”

  “可是她…”我忍住了。

  宋约翰注视我良久,忽然怪异的笑“少堂,你以为…你以为她出走是为你?”

  我愤怒,涨红了脸,大声地答辩:“我是她惟一的朋友!”

  宋约翰叹口气“少堂,你带我到她那里去,我不想直接去敲门,她到底还是我们家少奶奶。”

  我转头,瑞芳站在门口,瞪着我。

  宋约翰很尴尬,转过了头。

  瑞芳冷静的说:“把地址告诉他,少堂,我们不管别人的家事,为朋友出力,担关系,都是可以的,但我们没有私心。”

  宋约翰看着我,等我的答复。

  我说:“瑞芳,原谅我,我…”我呑一口涎沫,眼睛看着别处“我答应榭珊帮她忙。”

  “你真被人家说中了?”瑞芳颤抖地问我。

  “她为着我离家出走。”我说。

  宋约翰冷笑一声。

  我说下去“她第一个想到要投靠的人便是我,瑞芳,我回来才跟你解释。”

  瑞芳面⾊灰败的说:“你走吧。”

  我与宋约翰匆匆出门,门外那辆熟悉的黑⾊丹姆拉等我们。

  在车子里宋约翰一语不发,他庄严,木无表情,我却感到度曰如年。

  他双手一直揷在黑⾊的晴雨褛里,我老觉得他握着一把枪。 WwW.UtUxs.cOm
上一章   风信子   下一章 ( → )
《风信子》为作者亦舒创作,作品风信子扣人心弦,幽兔小说网为你第一时间提供亦舒编写原创风信子最新章节小说无弹窗与TXT下载,风信子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作品,由幽兔小说网网友最快上传更新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