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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兔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劫火鸳鸯  作者:陈青云 书号:40717  时间:2017/9/17  字数:20660 
上一章   第 七 章    下一章 ( → )
  他就是⾝心俱残的武同舂。

  他的睑,由于坠谷而被毁。

  他的心,因一件事的揭穿而破碎。

  他巴巴地赶回家园,是打算从此弃绝江湖,永远埋名,但到了家门,他颤栗了,这张被人皮面具掩住的丑恶疤脸,如何见家人?但,他能不进家门么?想象,可以把丑的想成美的,可以找出一千个自我辩护的理由。

  但现实却是残酷的,赤裸裸的,你必须面对它,诚然,有时许多事物并不如想象中的可怕,但面对它时,仍得需要极大的勇气。

  现实令人惧怯,但不能逃避。

  武同舂现在面对现实的挑战,他丑恶的疤脸,难以见家人,而內心的罪恶感,更使他元颜以对家人,尤其是遗珠,从出世之后,就一直不被当亲骨⾁看待,现在真相已大白,大错铸成,如何弥补呢?能弥补么?夕阳红得像血,武同舂的內心也在滴血回想山中,拜弟许中和差一点自决的那一幕,使他锥心沥血,不仁,不义,不慈,他全占了。

  眼睛也是会骗人的,亲眼看到的,有时不一定是事实。他追悔,为什么当初卑视妻子的人格,忽略拜弟的为人,以致贻这终⾝之恨!

  人心太可怕,总管巫永裕为了怈被逐之愤,竟施这毒计弄得自己家破人亡,但他已经死了,人只能死一次,就算能死一百次,又与事实何补?夕阳收敛了最后一抹残霞,夜幕悄悄掩来。

  武同舂鼓足勇气上前扣门,他不想揭下面具,怕家人一下无法适应,因为他已面目全非,不是原来的他了。

  门里传来脚步声,武同舂的心随着脚步声震颤,就像是踏在心上。

  他无法想象现实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也不敢去想,反正事已如此。

  门里传出话声:“外面是谁?”

  武同舂咬咬牙,道:“姥姥,是我!”

  那声音根本就不像是自己的。

  江姥姥的声音道:“你到底是谁?”

  显然,他听不出是武同舂的声音。

  武同舂的心头感到一阵剧痛,他几乎想转⾝逃走,心意电转,他作了一个痛苦的决定,把牙齿咬了又咬,竭力按捺住狂动的情绪,道:“在下代武同舂捎来一个口信。”

  “噢”了一声,大门开启,是江姥姥。

  一年多不见,她老多了,眉目之间,有一重浓厚的忧伤,上下打量了武同舂几眼,期期地道:“请问…公子与我们少主是什么关系?”

  武同舂真想痛哭一场,但他硬忍住了,信口道:“朋友!”

  “如何称呼?”

  “在下…也姓武,跟同舂兄算同宗。”

  “噢?刚才…公子在门外怎知应门的是老⾝?”

  “这个…”想了想,才接下去道:“同舂兄说,府上人口简单,是凭声音猜测的。”

  谎话,但没有破绽。

  江姥姥侧⾝肃容道:“请进!”

  他的家,现在他却变成了陌生的客人。

  事实上,他年前坠谷时,不但毁了睑,其他部位受伤也极重,所以连声音都改变了,再加上脸罩面具,江姥姥当然认不出来。

  他点点头,怀着一颗受创的心道:“请带路!”

  江姥姥关上门,然后在前引路,不久,进入客厅。人座之后,江姥姥先奉上香茗,然后才开口道:“一年多了,少主人喜讯杳然…他…好么?”

  “很好!”他尽量不让內心的悲痛,流露在眼⾊里。

  “他人在何处?”

  “在…一个地方修习武功。”

  “哦!武公子带来什么口讯?”

  “同舂兄怕家里担忧,所以托在下带来平安二字,别的没什么。”

  “晤!他…应该回来一趟的,唉!”

  “府上没事吧?”

  “他的…女儿遗珠失踪了!”

  晴天霹雳,武同舂陡地站起⾝来,一阵晕眩,几乎使他栽了下去,努力一振作,栗声说道:“遗珠失踪了?”

  江姥姥拭泪道:“是的,三个月之前。”

  “如何失踪的?”

  “不知道,突然…找不到人,就是这样。”

  “有什么…人来侵扰过么?”

  “没有!”

  “奇怪,八岁大的孩子。不可能自己离家出走,这…”“老⾝,度曰如年,遗珠…是个苦命孩子;出世就失去了亲娘…”

  武同舂的心再次滴血,为了那误会,他从来没爱过她,也没关切过她,连后⺟华锦芳也持同样的态度…心念之中,哽咽道:“可怜,谁之过?”

  “武公子…说什么?”

  “在下…是说照顾不周,是谁的过错?”

  “唉!这是命运…”

  “在下…能请见锦芳大嫂么?”

  “她…也离家了!”

  “为什么?”

  “寻夫!”

  武同舂知道如果再呆下去定会发狂,锦芳出外寻夫,没说寻女,这是自己一念之差所造的孽。

  怪谁呢?江姥姥伤心地道:“这个家,已经不像是家了。武公子…我家少主人究竟在何处,老⾝要亲自去找他回来,他…是一家之主…”

  挫了挫牙、武同舂道:“姥姥还是留着照应门户,在下立刻把这消息带给同舂兄。”

  江姥姥老泪在眸子里滚动,半晌才道:“也好,请武公子务必辛苦一趟。对了,武公子还没用饭…”

  “在前面吃过了。”

  “那就随便安歇一宿…”

  “不,在下马上要告辞!”

  “这…对了,武公子,有句话请带给我家少主人,遗珠暗中习武已经很久,直到她失踪前老⾝才发现…”

  “暗中习武?”

  “是的!”

  “谁教的?”

  “她…不说实话,说是什么…她娘显灵教她的…”

  武同舂全⾝一颤,堡內废墟中是一再出怪事,难道世间真的有鬼,年前只怪自己被恨所蔽,没去深究这件事、如果凝碧真的冤魂不散,那太好了,自己便有了偿付代价的对象,心念之中、忘形地脫口道:“这实在太好了。”

  江姥姥吃了一惊,栗声道:“什么太好了?”

  武同舂自知失言灵机一动,忙掩饰道:“鬼魂之说,本属无稽,是庸人自扰之谈、同舂兄的爱女遗珠既曾习武、不管是什么托词,她的失踪定与暗中教她武功的人有关,这是个线索。”

  几句话,不悸情理,马脚算是盖住了。

  江姥姥泪水滚落腮边,喃喃地道:“老⾝倒是希望真的有鬼!”

  武同舂再也无法停留了,他的精神将要崩溃,这变故,使他的心灵伤上加伤,他须赶快离开,于是作揖道:“姥姥,在下这就告辞,希望尽快能面告同舂兄府上的变故。遗珠的事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姥姥请保重!”

  说完,举步便走,他不敢再接触江姥姥忧伤的眼神,也不愿多看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样都在扎他的心,把那破碎的心扎得更碎,他承受不了。

  村鸡四啼,天亮前的一刻,武同舂来到了业已废弃的祖居无双堡。

  他象个喝醉酒的醉汉,跌跌撞撞,踏入废墟,来到发妻凝碧的墓前,再也支撑不傀了,他瘫痪了下去,喘息!

  痛苦蚕念他的心泪水如泉涌出。

  他饮泣出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现在,他是伤心到了极点,而更痛苦的是內心的自责,这比刀割还难受,这滋味,再好的笔,再妙的舌也无法形容其万一,只是当事人能够体会得出来。

  他抚着冰凉的墓碑,歇斯底里地道“凝碧,显灵吧!‮磨折‬我,报复我,我会含笑接受。

  把我揉成灰,化成泥,这是我应得的报应,我应付的代价。凝碧,你…显魂啊!”字字血泪,语语断肠。

  墓碑冰凉而僵硬,里面埋的,是爱妻惨遭劫火之后留下的几片枯骨。

  废墟死寂,只有武同舂那不成声音的声音在回荡。

  天,终于亮了,没有鬼魂出现。

  武同舂想到了遗珠,命途乖戾,从来没领受过亲情‮慰抚‬的孩子,他又想哭,但枯涩的眸子里,已再流不出半滴眼泪。

  真的有鬼么?不可能!

  没有鬼么?那几次显灵,又暗中教遗珠武功的是谁?那装鬼的女人是谁?自己就曾见过她的影子。

  是她自承是凝碧,还是遗珠思⺟心切而虚拟的?是她带走了遗珠么?一件往事,掠上心头“天地会”曾派⾼手图谋过自己的家人,锦芳与江姥姥受伤,遗珠被掳为自称鬼的神秘女人所救,会是故伎重施么?他猛可里站起⾝来,眸子里射出可怕的煞芒,如果是“天地会”所为,…他咬牙迸出了声音:“我要大开杀戒!”

  突地,他感觉有人到了⾝后,没有任何声息,只有一种直觉的反应,也可以说是一个特级⾼手超人的本能。

  现在是凌晨,他没联想到鬼,因为白天是不属于鬼的。

  他故作不知,站着没动,但心里已有了戒备,凭感觉,来的可不是寻常人物。

  “呱呱呱呱…”

  “咕咕咕咕…”

  两个声音,一样的怪,不像哭也不像笑,听在耳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当然,他是艺⾼胆大,换了别人,单这怪声音就足以吓破胆。

  “这小子沉得住气?”

  “是他么?”

  “有点像!”

  “大哥,运气还不错,他自己上门。”

  “老二,这叫天从人愿。”

  一唱一和,武同舂想起来了,心头下意识地一震,是曾经想收自己为徒,以腹语说话的丑矮怪物“九尺二”

  一个是四尺六,两个加起来是九尺二,不知是谁量了而奉赠的外号。

  心急之中,武同舂缓缓回⾝,不错,一黑一白两个怪物,虽然曾经见过,但由于太过丑恶狰狞,心头仍不免一颤。

  黑衫怪用腹语道:“大哥,不是他!”

  白衫怪也以腹语道:“看背影完全跟”鬼脸客”那小子是一个模子印的。”

  “问问他?”

  “合不合我兄弟的条件。”

  “根基资禀好的话,就马虎一点,时不我与了。”

  “好吧!你问问他什么来路?”

  武同舂兀立着,冷得像座冰山。

  黑衫怪向前挪了一步,道:“小子,你什么来路?”

  武同舂不答,反问道:“九尺二,二合一的名号,在下不知该如何称呼?”

  双怪榴花也似的怪脸连连菗动。白衫怪道:“有意思,这小子还真有见识,能认出我兄弟来。”

  黑衫怪缺唇露齿的嘴“嗯”了一声,又用腹语道:“老夫兄弟本来就不可分的,你叫什么?”

  “‘冷面客’!”

  “‘冷面客’?有意思。认识一个叫‘鬼脸客’的么?”

  “当然,他是在下兄长!”

  白衫怪大声怪嚷,黑衫怪连连点头,武同舂却一个字也听不出来,看样子双怪是心灵相通,彼此能了解怪声的意义。

  黑衫怪改以腹语道:“太好了,他人在何处?”

  “不知道!”

  “什么,你小子会不知道?”

  “在下兄弟是各行其道,谁也不管谁的事。”

  “你小子是否知道老夫兄弟曾与你兄长有过一段缘?”

  “听说了,两位想收他为徒,造就他成第一⾼手。”

  “妙啊!你兄弟谁的根基好?”

  “不分伯仲!”

  黑衫怪转头道:“大哥,怎么处置?”

  白衫怪道:“他俩既是兄弟,造就谁都一样,带他进去再说。”

  武同舂为之一怔,带进去,难道两怪鹊巢鸠占,住进了堡內的空屋?心念之中,冷冷地道:“进去,去哪里?”

  “那边屋子里!”

  “两位租了房子?”

  “租…这是什么话?”

  “这里是无双堡的产业,两位不是租便是霸占。”

  “废话,临时借用落脚而已,走吧!”

  “在下凭什么要跟两位走?”

  “因为你小子福缘深厚,我们兄弟俩要助你成天下第一人。”

  武同舂想起前情,心中窃笑,以同样的口吻道:“在下成了天下第一人,两位排第几?

  莫不是成天上第一人?”

  白衫怪道:“随便,进去慢慢再说。”

  武同舂冷漠地道:“在下没空!”

  黑衫怪道:“好小子,这可由不得你!”

  武同舂眸中精光一闪,道:“但也由不得两位。”

  白衫怪狞声道:“好小子,你们兄弟一样的德性,老夫让你见识一下到底该由谁来作这个主。”

  武同舂冷森森地道:“想打么,省省吧,成名不易,何必自毁羽⽑。”

  黑衫怪道:“好大的口气,若非老夫兄弟看中了你,才没这多废话,早把你撕了。”

  武同舂不屑地道:“何不证明一下?”

  黑衫怪怒哼一声,扬手就是一掌,劲气加迅雷破空。

  武同舂凝立如山,劲气触体,从两侧滑过,青衫拂动有声,人却寸步未移。黑衫怪目中露出骇芒,五官不辨的脸,连连菗动。

  白衫怪弹步上前,怪笑了一声,道:“太好了,以这种根基,造就起来可省力多了,至多半年,就可完成我兄弟的宏誓。老二,实在太好了,这小子比疤脸的还要強。”

  黑衫怪改以武同舂听不懂的怪声与白衫怪交谈。

  武同舂十分不耐,暗忖:“没来由与这一对怪物胡缠,倒是无双堡的祖业不能容两怪鸠占。”

  心念之中,寒声开口道:“在下奉劝两位,立即离开此堡,另觅窝巢。”

  白衫怪瞪眼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意思,无双堡威名,武林同钦,不容亵渎。”

  “这与你小子何干?”

  “天下人管天下事。”

  “你吃了天雷胆?”

  “是吃了!”

  “好哇!你小子居然如此不睁眼,寿星上吊,你活腻了!”

  黑衫怪望了白衫怪一眼,道:“大哥,放弃这小子?”

  “不,主意不改。”

  “他很倔犟…”

  “这样更好,否则不能成事。”

  武同舂不耐烦地道:“两位请便!”

  双怪齐齐怒哼了一声,站成犄角之势,各推出一掌,两道排山劲气呼啸暴卷,武同舂双掌疾圈,左右划出,正待吐劲,忽然感觉情况不对。两道劲气一合,漩扭起来,劲道之強,骇人听闻。

  武同舂沉势不及,⾝形被旋劲拔离地面,心意电转,几乎像发自本能,因势乘便,藉劲升空。

  双怪为之骇震不已,这強霸的旋劲,一般⾼手准被扭死,至低限度也会气血逆行,而“冷面客”竟然能借劲升空…武同舂⾝形凌空一折,双掌下庒。

  “砰!砰”两声巨响,土石纷飞,武同舂冉冉落地。

  地上现出了两个大坑。

  双怪已退到两丈之外,互相一阵怪语。

  白衫怪上前道:“‘冷面客’,我们别伤了和气,听老夫说,以你目前的能耐,如果再加磨练,定能成为无敌⾼手。”语气变得平和了。

  冷笑一声,武同舂道:“两位有能耐造就无敌⾼手?”

  白衫怪道:“并非凭老夫兄弟的本⾝能耐,而是另有蹊径,可以…”

  武同舂不屑地道:“既有蹊径,两位何不自己走?”

  白衫怪道:“话是不错,上乘武功,限于先天秉赋,并非人人可练。”

  武同舂毫不动心,淡漠地道:“在下不感兴趣!”

  “什么,你…不感兴趣?”

  “唔!”

  “你对什么感兴趣?”

  “阁下不嫌大噜嗦么?”

  “好小子,还没有人敢对老夫兄弟如此狂妄…”

  “在下已经说了,怎么样?”

  “你会后悔莫及!”

  “在下偏不信这个琊!”

  “就要你相信!”

  双怪互打一个招呼,绕着武同舂打起圈子来,五短⾝材,像两只陀螺在滚动,武同舂冷眼静观其变。

  双怪愈转愈快,最后成了黑白两道圈子,分不清人影,武同舂微感晕眩,直觉地感到有些不对劲。

  心念未已,但觉得⾝上连中了数指。

  怪笑声中,旋绕停顿,武同舂‮腿双‬发软,坐了下去。

  他尽有机会下手,但由于不够狠,经验也不足,平白给双怪从容下手的机会,怒愤交集,但为时已晚。

  双怪逼近⾝前,白衫怪腹语道:“小子,怎么说?”

  武同舂恨声道:“休想!”

  黑衫怪道:“大哥,带他到里面去再说。”

  白衫怪弯腰抄起武同舂,向前堡残存的屋子奔去,武同舂真力难聚软弱得像婴儿,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遥遥传来:“九尺二,给老⾝站住!”声音不大,但入耳惊心,显见发话者內力之深厚。

  黑衫怪栗声道:“大哥,她怎会找到此地来?”

  白衫怪道:“别理她,快…”

  一条人影,划空泻落头里,是一个白发皤然的老姬,手中拄着一根乌光闪亮的藤杖,一⾝贵妇装束。

  双怪被迫止步。

  白衫怪冷厉地道:“墨杖夫人,你跟咱们兄弟泡上了?”

  “墨杖夫人”冷冰冰地道:“是泡上了!”

  “何必相逼太甚?”

  “你挟持的人是谁?”

  “我兄弟的衣钵传人。”

  “把他放下!”

  “为什么?”

  “要你放下就放下,你俩作的孽已经够多了。”

  “这…怎么叫作孽?”

  “放下!”

  白衫怪哼了一声,⾝形电弹而起,同一时间,黑衫怪出手攻向“墨杖夫人”两人的行动配合得很好。

  “找死!”怒喝声中“墨杖夫人”挥杖猛扫。

  闷哼声中,黑衫怪连连踉跄,退了七八步。

  白衫怪挟着武同舂,已到了废墟边的缺墙角,一道乌光凌空迎头划落,夹着疾劲的破风声,白衫怪刹势斜掠“墨杖夫人”已拦在头里。

  此时,黑衫怪又电弹而到,口里发出一阵怪声。

  白衫怪突地把武同舂掷向“墨杖夫人”“墨杖夫人”单手一捞,抓住武同舂,随即放落地面,晃⾝疾扑,动作快如一瞬。

  双怪已越过缺墙,随即被“墨杖夫人”再度截住。

  武同舂费力地坐了起来,想到了“玄⻩经”所载“御气冲⽳”之法,他没真正使用过,仅记下口诀,当下忙照口诀施为起来“墨杖夫人”与双怪“九尺二”的事,暂时抛诸于脑后。

  墙外“墨杖夫人”气咻咻地道:“九尺二,今天你们俩如果不给老⾝一个交代,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白衫怪以腹语应道:“如何交代?”

  “把人交出来!”

  “这与夫人何干?”

  “哼!你们兄弟俩一共掳劫了四名少年,其中一个穿锦衣的,是老⾝的侄孙子,三代单传…”

  “怪了,芳驾亲眼见咱们兄弟掳人?”

  “与亲眼见差不多,你兄弟这副德行,江湖上绝对找不出相似的。”

  “人已经放了…”

  “放了?”

  “是放了,因为没有半个适合我们兄弟的条件。”

  “没有杀害?”

  “笑话!那怎么会呢。人,现在可能已到了家中。”

  “是真的?”

  “不假!”

  “如果欺骗了老⾝,该怎么说?”

  “悉听尊便!”

  “很好,老⾝相信你们这一次.如果不见人,上天入地,老⾝也要取你俩性命。”

  “‘墨杖夫人’,我兄弟并非怕人.而是觉得不必结这无谓的梁子。”

  “请吧!”

  双怪互望一眼,掠墙进入废墟。

  武同舂仍在运功冲⽳。

  “墨杖夫人”跟踪而至,道:“你兄弟想做什么?”

  黑衫怪道:“我兄弟的传人得带走。”

  “传人,不对吧?”

  “什么意思?”

  “他因何受伤?”

  “你管不着!”

  “省了吧!少做伤天害理的事。”

  “墨杖夫人,你横岔这一技,未免欺人太甚了?”

  “老⾝以侄孙之鉴,碰上了,就不能袖手。”

  白衫怪接话道:“我兄弟可是眦必报的!”

  “墨杖夫人”冷笑了数声,道:“我们之间的亭还没算了结,等老⾝查明之后,如发现所言不实.不必等你俩报复,老⾝先警告,你兄弟将死得很惨。”

  黑衫怪道:“一句话,芳驾想阻止老夫兄弟带人走可办不到。”

  “墨杖夫人”墨杖一横,道:“凭本领争吧!废话不必说了。”

  蓦在此刻,一阵“叮叮当当”的铁板声倏告传来。

  “墨杖夫人”脫口道:“铁板仙!”

  双怪突地怪笑起来,像深山野狼在嗥应,这种声音,只要听上一遍,便一辈子不愿再听第二遍.说多难听有多难听。

  一条人影,闪现当场,是郎中装扮的枯瘦老人,稀稀几根鼠须,全已发白,脸型像个毒蛇头,一望而知不是善类,手中提着一串铁片,叮当作响。

  “这位老大姐阻止我兄弟带走传人。”

  “传人?”

  “喏!就是那小子。”

  “够格么?”

  “难找第二个。”

  “铁板仙”目芒朝“墨杖夫人”面上一绕,道“夫人,多年不见,芳驾风采丝毫不减当年。”

  “墨杖夫人”冷冷地道:“好说,你们合在一道,非常合适。”

  “铁板仙”一振手中铁片,阴恻恻地道:“夫人不是有意要为难老夫这两位兄弟吧?”

  “是有意的!”

  “噢!为什么?”

  “他俩想收徒想得发了疯,到处掳劫资质⾼的年轻人,老⾝侄孙是受害者之一,目前下落不明,这够清楚了吧?”

  白衫怪道:“老大哥,别听她的,她是存心找岔,想坏我兄弟的大事。物⾊传人是事实,但条件不符的全放弃了。”

  “铁板仙”蛇眼一亮,道:“夫人,买我‘铁板仙’一个面子,把这过节抹过如何?”

  “墨杖夫人”冷沉地道:“可以,是暂时,事情没算了,老⾝还要查个真相。”

  说完,转⾝徐步离去。

  武同舂此刻仅剩下一⽳未解,真气已恢复了八成左右。

  “铁板仙”目光一扫武同舂,道:“你兄弟不嫌这小子年纪大了些?”

  黑衫怪道:“根基深厚,我兄弟合手才制住他,做起事来可以省一半以上时间。”

  “嗯!这是捷径省时省力,此地…我看不能久留。”

  “当然.只是暂时落脚。”

  “你兄弟招惹那老虔婆是一项错误。”事成之后,还怕谁来?”

  “事未成,先树地,这是不智之举,你们真的弄了她的侄孙子?”

  “这…谁知道,没有一个一个查来历。”

  “人不会是放了吧?”

  “老规矩,做了!”

  “铁板仙”阴阴地道:“我早知道是这样,失策。算了,带人上路吧!”

  白衫怪期期地道:“大白天,诸多不便,要不⿇烦老大哥带人,少扎眼些?”

  “铁板仙道:“可以,倒是没有摸清他的底。”

  白衫怪道:“他自承是‘鬼脸客’的兄弟。”

  “鬼脸客?”

  “不错,是我兄弟最先看上的人选,结果凑巧碰上那鬼叫的,被他溜了。”

  “‘鬼脸客’又是何许人?”

  “这个…不大清楚,新出道的,⾝手惊人。”

  “你兄弟专做这没头事,难道没考虑到能挡你兄弟合手的角⾊,⾝后该是怎么样的人物么?”

  双怪面面相觑。

  “铁板仙”唉了一声道:“先把人带走再查问吧,是不是那老手法制住他的?”

  “不错!”黑衫怪接了话。

  “先解他一⽳,让他能走路。”

  “好!”黑衫怪应了一声之后,走向武同舂,伸手…武同舂恰在这时冲开了最后一处⽳道,扬手就是一掌。

  黑衫怪大吃一惊,他做梦也估不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再⾼的武功也无法应付这猝然的变故。

  “碰!”挟以一声怪吼,矮短的⾝躯倒栽两丈之外。

  “铁板仙”与白衫怪同时惊叫出声。

  武同舂站起⾝来,因为面具的关系,脸上没任何表情,阴冷沉滞,只眸中的煞芒,令人不寒而栗。

  黑衫怪翻⾝站起,石榴花似的口里溢出了血沫,这一掌挨的不轻。

  “铁板仙”栗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衫怪哇哇怪叫,不知说些什么。

  黑衫怪以腹语道:“这小子竟然能自解⽳道!”

  “铁板仙”徐徐挪前数步,冷冷开口道:“老夫等是想物⾊一位后起之秀,造就成无敌⾝手,以创武林奇迹,其实并无恶意,小友能见告来历么?”

  武同舂冷极地哼了一声,道:“阁下何方⾼人?”

  “铁板仙!”

  “一丘之貉!”

  “什么?你…”武同舂“呛”地拔出长剑,映着曰头,剑⾝泛出霜雪也似的白芒,使人一看,便打从心底里感觉到寒冷,这是柄不同于一般兵刃的神物。

  双怪与“铁板仙”立即站成鼎足之势,把武同舂围在当中。

  “铁板仙”为人阴险,城府极深,在剑拔弩张的情况下,仍不愠不火地道:“小友,我们似乎不必动武?”

  武同舂冷峻地道:“那就请便,以后不许再踏入此地一步!”

  两怪又发怪声,像是愤于武同舂的态度。

  “铁板仙”并不动怒,目苍变成了两条线,沉声道:“小友,你不想成为天下第一人?”

  武同舂不假思索地道:“武林天下根本就无所谓第一人,我只想成为我自己。”

  哈哈一笑“铁板仙”道:“那你错了!”

  “在下什么错了?”

  “目前武林中就有天下第一人。”

  “谁?”

  “天地会主!”

  “天地会主又是谁?”

  “你目前不必知道。”

  “谁封他第一⾼手?”

  “江湖同道公认的。”

  “与在下何干?””如果你能击败他,你可取而代之,成为天下第一人。”

  “在下毫无兴趣。”

  “这倒妙,凡属武林人,谁不想做人上之人,这是一个?生想追求的境界,小友竟然无动于衷。”

  冷笑了一声,武同舂道:“阁下本⾝不想?”

  “铁板仙”脸皮菗动了几下,手拂鼠须道:“老夫老矣,行将就木,而且一个人的资秉天生有其极限,并非人人可以登上至⾼境界,老夫等不敢奢望;但却想造就如此一个⾼手中的⾼手,藉慰平生,便不在为武林人一场。”

  武同舂淡淡地道:“如何造就?”

  “铁板仙”道:“如果小友同意,老夫将坦白相告。”

  武同舂口角一撇,道:“可惜在下一点意思都没有。”

  摇‮头摇‬“铁板仙”道:“那实在太遗憾了。”

  武同舂冷漠无情地道:“三位还是请吧!”

  白衫怪以腹语道:“老大哥,不能放弃,舍此再没机会了,这些年来,费尽心力就是…”

  话到中途顿住,没说出后半句。

  沉默了片刻“铁板仙”目芒连闪,道:“冷面客,你真的不考虑了?”

  武同舂斩钉截铁地道:“绝不考虑!”话锋一顿,又道:“三位可以上路了!”

  “铁板仙”阴声道:“就这么走了,老夫可有些不甘心。”

  武同舂道:“要如何才甘心?”

  “铁板仙”先扫了“九尺二”兄弟一眼,才沉声道:“咱们印证一下,老夫输了没话可说…”

  说到这里,细察武同舂的反应,同时在心里疾转念头。

  武同舂冷漠地道:“如阁下赢了呢?”

  “铁板仙”目芒一闪,道:“那小友就听老夫的,敢么?”这敢么两个字,多少含有些激将的意味。

  武同舂并不笨,当然领略得出来,从唇间进出两个字道:“可以!”

  “叮当!哗啦啦!”铁板串破空振起,由于贯注了內力,声音令人动魄惊心。

  武同舂横剑当胸,凝神兀立。

  刺耳如割的铁板声,愈振愈烈,使人有置⾝滔天狂澜之中的感觉,武同舂以至⾼定力,抗拒那声浪。

  双怪不自觉地向后挪步。

  像激流中击中的一根砥柱,武同舂挺立不移,似乎没有任何力量足以震撼他,內功,定力,凝成了维护心神的巨堤。

  当然,如果稍一松懈,致命的打击立至。

  “铁板仙”的蛇眼瞪得滚圆,额角暴起了青筋,显然他已用上了全力。

  武同舂竭力镇庒心神气血,他是在考验自己。

  双怪一左一右,缓缓迫上,扬掌,登出…生死胜负,已系于一发,三名对手都是使人丧胆的人物。

  别无考虑,武同舂朗喝一声,泛着雪光的霜刃,疾划而出,贯注了全部內力,挟着无坚不摧的锐气,是石破天荒的一击。

  铁板声乍然而止。

  剑气与掌风狂荡裂空。

  武同舂双脚陷入土中,没及脚跟。

  场面骤然静止下来,狂动后的死寂。

  四尊石像在不同方位僵立着,可怕的静止。

  一条红蛇,从“铁板仙”脚边缓缓开来,殷血刺目,那是血。“砰”然一声,仆了下去,手中仍紧握着那串赖以成名的铁片。

  双怪亡魂尽冒,矮短的⾝躯一挪…武同舂一振剑,在空中幻了一道白虹,大喝一声道:“不许动!”

  双怪脚下生了根,目的的地望着武同舂。

  武同舂用剑一指“铁板仙”的尸体,寒声道:“把他带走!”

  黑衫怪挟起“铁板仙”的尸体,与白衫怪电弹而去。

  武同舂缓缓回剑入鞘。

  转过头来,妻子凝碧的坟墓又进入视线,他再度跌回痛苦的现实中。女儿遗珠的下落不明,她继⺟华锦芳也离开山在出江湖找自己,家人星散,摆在眼前的是一片触目伤心的废墟,十年不到,这变化太大了。

  他深深地想,自己为什么要出生在武林世家,如果是普通人家该多好?…想着,想着,眼前幻出了十年前的景象,亭台水榭,曲槛回栏,一间绿厦,悬了一块泥金大匾“凝碧园”一对壁人,男才女貌,流连在花树间…当时,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然而好景不常,也许是天妒红颜,一场误会,人和物都化成了劫灰。

  幻象消失,眼前仍是火劫后的废墟。

  他想到了拜弟许中和,被冤了八年,几乎作了自己剑下之鬼,自己不察事理,使发妻含恨以终,拜弟抱屈而亡。误会澄清了,但一切已无法挽回,自己不仁,不义,不慈,还能算是人么?负疚,像一柄利刃揷在心上,至死也除不掉。

  还能为凝碧做什么?寻回遗珠,补偿自小对她的亏欠,以慰她娘之灵,别的,再没有什么了。

  一条人影,从废墟中转了出来,是老叫化。

  武同舂心中一动,忙迎了上前,作揖道:“您老怎会来这里?”

  老叫化反问道:“老弟你呢?”

  武同舂怔了怔,才道:“在下受此间主人临危之托,所以来此地看看。”

  “噢!老弟的剑术造诣,今老要饭的开了眼界。”

  “您老…”

  “剑劈‘铁板仙’,如果传出去,将是轰动武林的大事。”

  “您老看到了?”

  “嗯!有幸能作壁上观。”

  武同舂下意识中感到一阵悚惶,自己在墓前的一举一动,不知是否入了,老叫化的眼,如被他看到,⾝份迟早会被揭穿。

  心念之中,故作淡漠地道:“您老来了很久了?”

  老叫化道:“不久,天亮时分。”

  紧张的情绪松弛了些,武同舂又道:“您老蔵得很稳,一直没现⾝。”

  “什么蔵的稳,老要饭的在堡后头忙着做好事。”

  “做好事…什么好事?”

  “收尸啊!”“收尸?”

  武同舂大吃一惊。

  “可不是,我要饭的是豆腐心肠,见不得悲惨事,‘九尺二’作来处理善后”

  “怎么说?”

  那双矮怪不知中了什么琊,碰破头地到处物⾊传人,一共带了四说什么资秉不足,全给毁了。”

  目中煞芒一闪,武同舂栗声道:“全杀了?”

  “是全杀了,老要饭的如果早到一步,也许能救回四条命。”

  “是四个年轻人?”

  “不错,矮怪不会找老的作传人…”

  “內中有没有一个穿锦衣的?”

  “咦!老弟怎么知道的?”

  “那是‘墨杖夫人’的侄孙子,她曾追来要人,两怪却说已经放了,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不让他俩活着离开。”

  “什么?‘墨杖夫人’的侄孙…”

  “是的!”

  “那好,招惹了那虔婆,够那两个矮怪受的。”话风一转,又道:“对了,老要饭的好像听见老弟自言自语说什么…大开杀戒,怎么回事?”

  这一问,触动了武同舂心中的难题,丐帮耳目最灵警,也许能有所帮助,定了定神,说道:“在下听说武同舂八岁女儿遗珠无故失踪,疑是有人绑架,所以…”

  “八岁女儿失踪?”

  “是的。”“如果真的是绑架,那可是伤天害理的事,幼儿无辜,岂能牵扯到大人的恩怨里。老弟有线索没有?”

  “毫无端倪,不知您老能否伸义手助上一臂?”

  “好,老要饭的叫小子们分头探查。”

  “在下致谢!”

  “老弟倒是急人之难!”

  武同舂点点头,道:“既然受人之托,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老叫化游目四下一扫,感慨地道:“想不到威镇四方的无双堡,落得如此景况,武林呛桑,令人勒腕。”

  武同舂痛?心头,无法表露,一个意念,冲上脑海,暗自道:“有一天,我要重振无双堡,再建凝碧园。”

  但,女主人业已物化,再建凝碧园由谁来住?不是徒增痛苦么?自己的脸孔已残,负了不仁不义的罪债,还振什么无双堡?于是一股刚升起的豪气,又化为乌有,不自噤地叹息出声。

  老叫化又道:“‘无敌剑’武进的死因,到现在还是个谜,奇怪的是无人追究。”

  武同舂如遭雷殛,他从来没想到过这问题。⺟亲死时,他尚在褪褓.父亲过世,他还没成年,记忆中,父亲忽然卧病,没几天就辞世了,之后,娶了凝碧,因一场误会而演成家庭悲剧,近十年都在无比的恨中过曰子,从未想到追问这件事,家人中。江姥姥是老人,她应该知道,可是她绝口没提,为什么?老叫化见武同舂眼神有异,眉头一皱,道:“老弟,怎么回事?”

  武同舂竭力按捺住狂激的情绪,沉下声音道:“‘无敌剑’之死,您老难道有什么耳闻?”

  老叫化深深望了武同舂一眼,悠悠地道:“无双堡主修为极⾼,不可能突然病逝,这是最大的可疑之处。”

  武同舂脫口道:“那他死时为什么不交代?”

  老叫化眼睛一亮,道:“老弟怎知他没交代?”

  武同舂自知失言,心念数转,道:“无双虽是一脉单传,但不能说没有门下人等,如果交代,不可能不传出江湖,您老认为怎样?”

  老叫化道:“可惜武堡主死因不明这一点,正是堡中人传出来的。”

  心头狂震,武同舂道:“是谁?”

  老叫化道:“老弟不是堡中人,说了你也不会知道。”

  “这可不一定,如果对方是有头有脸的人…”

  “老弟为什么要追问?”

  “这…算好奇吧!”

  “老弟想管?”

  “也许!”

  “凭什么?”

  “凭⾝为武士!”

  老叫化定定地望着武同舂,目光如利刃,似要穿透他的內心,久久才道:“老要饭的问老弟一句话,务请据实回答?”

  “在下恭听。”

  “武家后人武同舂,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这…”“请老弟说实话!”

  考虑至再,武同舂抑低了声音道:“这是秘密,不能入第三者之耳,他还活着。”

  老叫化双睛一亮,道:“是真的?”

  “真的!”

  “人在何处”

  “在下曾对他发过誓不能怈露。”

  “为什么?”

  “不知道,不过…如果有话,在下可以传到。”

  老叫化默然,不知在想些什么?久久之后,才又开口道:“好,老要饭的不能強人所难,老弟刚才的问题,老要饭的可以答覆,说武堡主死因不明的人,曾任堡中师爷,他叫段秀峰。”

  武同舂忘情地脫口道:“在下记得他!

  话一出口,立觉不妥,又一次露了破绽。

  姜是老的辣,老叫化当然不会马虎过去,惊声道:“什么,你记得他?”

  无可奈何,武同舂只好随口道:“是的,三年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有人为我们引介过。”

  老叫化将信将疑地“唔”了一声,没开口。

  武同舂硬着头皮追问道:“那姓段的现在何处?”

  老叫化沉声道:“老弟真的想管这件事?”

  武同舂道:“不瞒您老说,在下有了线索之后,可以转告武少堡主。”

  老叫化点点头,道:“他已经当了和尚,就是‘无我大师’的弟子‘了悟’,现在汉江边的感应寺修行…”

  蓦在此刻,武同舂突然瞥见一条人影在三里外的残垣间一晃而没,登时心中一动,片言不发,闪电般扑去。

  他到,老叫化也到。

  就只一眨眼工夫,什么影子也看不到了。

  武同舂掠上堡墙,展目远望,墙外一箭之地,便是一片树林,静荡荡地,没有任何的动静。

  老叫化也跟上墙头,道:“什么事?”

  “在下发现有人‮听窃‬。”

  “嗅!什么形象?”

  “只是惊鸿一瞥,看不清楚。”

  “有这么快的⾝法?莫非还蔵在废墟里面…”

  居⾼临下,武同舂回⾝向內扫瞄,依然没什么发现,一咬牙,道:“对方可能是有心来此!”

  老叫化栗声道:“如果是有心人便糟了!”

  武同舂未及深思,脫口道:“为什么?”

  老叫化凝重地道:“你想,对方如果是有心人,听到了你我的谈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心头一动,武同舂道:“您老的意思是说,对方会找上段秀峰?”

  “不错,有此可能。”

  “如果对方找上段秀峰,那就证明与二十年前武堡主之死有关?”

  “很难说,可以从正反两方面来看,正的方面,对方可能是武堡主生前至友,得此线索当然要追究;反的方面,对方如与凶手有关,段秀峰便危险了。”

  “如果都不是呢?”

  “希望如此,只是个不相干的人。老弟,事不宜迟,你最好立刻动⾝去感应寺找段秀峰,看他能否提供一点线索。”

  “好,在下马上动⾝,对了,关于杀害‘无我大师’的凶手,您老…”

  “还没头绪,不过,我发誓要把凶手挖出来。”

  “在下相信您一定可以办到。”

  “好了,别再多说了!”

  “在下就此告辞!”

  “你走吧!”

  感应寺座落在汉江边,古木成林,十分幽静。

  这是座古刹,香火不盛,但很有名气。

  武同舂来到寺前,心想:“希望段秀峰不要出事,他离开了无双堡出家当和尚,正巧拜在圣僧‘无我大师’门下,这是想不到的事。”

  寺门敞开着,武同舂昂头走了进去,跨过中门,一个年轻和尚迎了上前,合一当胸,宣了声佛号,道:“施主是进香还是游寺?”

  武同舂拱手道:“在下是专程来拜访贵寺‘了悟’大师的。”

  年轻和尚道:“施主要见本寺方丈?”

  武同舂心中一动,原来“了悟”已接掌了方丈,当下点头道:“是的!”

  “施主上下?”

  “在下“冷面客’!”

  “哦!不知有何贵事?”

  “在下受贵方丈当年俗家好友之托。请教件旧事。”

  年轻和尚略作踌躇,道:“请施主在此稍候,小僧去通禀。”

  武同舂道:“请便!”

  年轻和尚合十而去,武同舂在中门內的院地边立候,看情形并没发生什么事,还好,一路上都在担心。

  工夫不大,里面突然传出了惊嚷之声,武同舂心头大震,进觉地感觉到情况不妙,急忙举步循声奔去,到了后进,是三合的僧舍,只见一大群和尚,围在居中一间的门外,喧哗成一片…那原先入內通禀的年轻和尚,排众而出,満面惊怖之⾊,一见武同舂来到,迎上前,栗声道:“施主,敝寺方丈遭了不幸,已经…”

  武同舂的心狂跳起术,激动地道:“遭了不幸?”

  那群寺僧围了过来,惊疑的目光,集中投注在武同舂⾝上。

  一个半百的⻩衣和尚,踉跄冲出门来。

  年轻和尚道:”这是敝师叔‘了缘’大师。”

  群僧朝两侧闪开“了缘”趋向武同舂⾝前,凌厉的目光,在武同舂面上一绕,合十而道:“贫僧了缘,敝掌门师兄,刚刚遭害,恰逢施主来访,出家人戒妄,贫僧实话实说,施主是否与此事有关?”

  目光如刃,似要刺透武同舂的心。

  武同舂竭力控制住情绪,沉声道:“贵寺方丈‘无我大师’有位方外至交,是丐帮弟子,他指引在下前来向‘了悟’大师查询一桩二十年前的公案,想不到发生了这意外…”

  “了缘”目芒一闪,道:“是‘鬼叫化’老施主指引施主来的?”

  武同舂暗吃一惊,原来老叫化便是以⾝法扬名武林的“鬼叫化”这也是想不到的事。

  当下颔首道“是的!”

  “请问查询什么事?”

  “这个…是‘了悟’大师俗家时发生的事,现在已没有必要了。”

  “如此,施主…”

  “请问事前有没有什么征兆?”

  “没有!”

  “也没生人来过?”

  “没有,除了施主。”

  “在下可以看看‘了悟’大师的遗蜕么?”

  “了缘”大师深深考虑了一阵,道:“可以,请随贫僧来!”

  武同舂随着“了缘”大师进入精舍,只见那床上趺坐着一个半百老人,有如人定一般,貌相依可辨,正是二十年前堡中的师爷段秀峰。精舍內没有打斗反抗的迹象,他是如何致死的?这惨案发生的时间当不太久,否则寺中早会发觉。下手的是谁?与杀害“无我大师”的是同一个人么?杀人的动机何在?如果是为了灭口,那凶手便是在废墟中出现的人影,他先一步赶到了。

  依此推论,凶手与父亲当年之死有关,他是谁?“了悟”一死,线索便断了。

  武同舂激动得全⾝发抖,父亲之死,是一项谋杀,他从来没想到过。心念之中,颤声说道:“大师检验过致死的原因么?”

  “了缘”大师辈声道:“不见有任何致命的伤痕,只是心脉断绝。”

  这与“无我大师”的死因一样,当初曾怀疑是“黑纱女”下的毒手,到现在还是个悬案,会是她么?“无我大师”临死吐出了“西门”二字,这是凶手的姓,当今武林中,有谁是姓西门的可怕⾼手?“黑纱女”姓什么?问题相当复杂,无法分析。

  如能找出那姓西门的凶手,新旧案便可迎刃而解。可是,连“鬼叫化”那等人物,都想不出凶手来路,这就怪了,不管怎么说,凶手绝非无名之辈,不然绝毁不了“无我”这等⾼手中之⾼手。

  “了缘”大师宣了声佛号道:“施主请便,贫道等得料理善后。”

  武同舂心乱如⿇,无言地拱拱手,转⾝退出。

  到了寺外,他深深吐了口气,事情竟不幸被“鬼叫化”料中,凶手真的赶来杀人灭口,杀人的手法干净利落而且恐怖。

  女儿遗珠的失踪,是否也与这接连发生的事有关?一想到遗珠,他便有一种要发狂的感觉,他亏欠她⺟女太多,多到死了也无法弥补,连带感到刺心的,是愧对拜弟许中和。

  呆立了一阵,他举步离开。

  此际,已是暮⾊苍茫的时分。

  武同舂心事重重,脚步有些慢慢,刚刚走到围绣寺院的古柏林边缘,一个颇不陌生的女人声音倏告传宋:“站住,别动!”

  武同舂停下脚步,冷冷地道:“什么人?”

  女人声音道:“你别管我是谁,我有几句话问你。”

  声音是发自林中,但却有如空谷传声,使人摸不准方位,像东又像西,像是空中又像是地面。武同舂沉住气不动,想先判明发声的方位,能练到这种传声术的,武林中并不多见,可以说寥如晨星。

  当下,武同舂悠悠地道:“何不现⾝面对面地谈?”

  那声音道:“不能破例!”

  武同舂敏感地想到一件事,登时血行加速,脫口道:“你是‘黑纱女’?”

  “不错,算你猜对了。”对方竟然一口承认。

  武同舂连呼昅都窒住了,并非是怕这神秘的女人,而是太过激动,对方在此时此地出现而“了悟”和尚之被杀,与“无我大师”一样没有伤痕,这说明了什么?这桩凶杀,却关系着他父亲“无敌剑”的不白之死亡,心念之中,寒声?:“寺里的方丈‘了悟’是你杀的?”

  “你说什么?”

  “在下说你杀了‘了悟’和尚。”

  “胡说!”

  “事实俱在,死者⾝上没有致命的伤痕。”

  “这不能证明是我下的手。”

  “你不敢承认?”

  “那是天大的笑话。我杀人一向公开亮出标志,决不偷偷摸摸。”

  “那凶手是谁?”

  “你问我,我问谁?”

  “你正好在此时此地现⾝,天下没这么巧的事吧?”

  “我是跟踪你来的。”

  心头一震,武同舂道:“跟踪在下,为什么?”

  “黑纱女”道:“问你几句话。”

  武同舂一咬牙,道:“除非你现⾝,否则在下什么也不回答。”

  冷笑数声“黑纱女”道:“‘冷面客,你别拿翘,我只是不想杀你而已。’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自己改头换面,变为“冷面客”只“鬼叫化”一个知道,她怎么也会知道呢?太可怕了!

  武同舂不由脫口道:“你叫在下什么?”

  “冷面客!”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一点也不足为奇,你有嘴说,别人就有耳朵能听。”

  武同舂厉声道:“你就是在无双堡废墟中,‮听窃‬在下与老叫化谈话的人?”

  “是又如何?”

  “你心怀叵测!”

  “是又如何?”

  “如果你还算是人就现⾝出来,光明正大的谈。”

  “如果我是鬼呢?”

  武同舂恨得牙庠庠,怒声道:“人鬼殊途,免谈!”说完,作势要离开。

  “你别走,我的话还没问。”

  “在下不想答覆。”

  “我问你,你说武同舂重伤倒在山中?”

  对方提到自己,武同舂不能一走了之了,问题牵扯得很广,必须-一予以澄清。心念一转,道:“你先回答在下的问题,寺里方丈是谁杀死的?”

  “说过不知道!” wWW.ut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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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火鸳鸯》为作者陈青云创作,作品劫火鸳鸯扣人心弦,幽兔小说网为你第一时间提供陈青云编写原创劫火鸳鸯最新章节小说无弹窗与TXT下载,劫火鸳鸯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作品,由幽兔小说网网友最快上传更新提供。